小说|P2P雷潮风云录|(24)维稳
前一回说到:
(会议渐进尾声的时候,保安主管匆匆跑了上来,把朱远童喊了出去,汇报了一些什么情况。原来是三个出借人,带着一张草席,光着膀子溜着背心套着大短裤在八楼的办公室门口安营扎寨下来。三位北京爷铺开草席系地一坐,搬了箱啤酒到身边,几盘小菜一只烧鸡一放,掏出扑克一边斗地主一边喝酒,声音稀里哗啦的不小。保安劝了也不走,就一个要求,还了钱就走。
朱远童苦笑一声,起身出门去了八楼。林新之看着朱远童出门,自言自语道:“这个时候是豆亲帮豆亲是最有效的吧。”言者无意,听者有心,若只要初吻忽地站了起来说了声我去帮帮朱经理,便也告辞去了八楼。
若只要初吻到了八楼,跟朱远童一起劝三个北京老爷们。三个老爷们也不搭腔,自顾自噼里啪啦摔着扑克,整个走廊弥漫着酒气肉香。
“几位爷,我也是出借人,是‘京城小组’的。”若只要初吻蹲了下来,挨个发了支烟。三个男人接过烟,啪啪点着,依然不答话。若只要初吻有点急了,陪着笑脸,开始蹲在旁边叽里咕噜讲些什么大环境不好要保平台打老赖的道理,他想着朱远童站在旁边,想要表现一下。
“你还钱我不?”对面盘腿的光膀子大汉嘴角斜叼着烟,眼皮都没抬,问了一句。
“这钱,这钱要等老赖还了,才能还。”若只要初吻讪讪道。
“那少逼逼,边去。”对面光膀子大汉对着墙脚“呸”地一声吐掉烟头。
朱远童见状,知道这会三个人正在劲头上,便起身拉起若只要初吻走到一边,悄悄说:“别管了,让他们耗着,看谁耗得久,咱们回去。”若只要初吻想想是没什么好办法便只好不管这几个男人,和朱远童各自回家。
第二天一早,朱远童去上班,刚走出电梯,就看到昨晚三个大老爷们正睡得横七竖八,鼾声此起彼伏,旁边酒瓶鸡骨头洒了一地。朱远童小心翼翼侧身从他们三人边上走过,走到门口时候,看见保洁大姐拿着拖把恨恨地在擦地,嘴里小声骂着什么,鼻子里钻进一股尿骚味。朱远童脑袋一晕,肯定是昨晚三个人对着豆豆爱的大门尿尿了。他还没进去,电梯那边又走过来三个光着膀子的大汉,老远就喊道:“哥们儿,醒醒,下夜班喽。”
原来这几个人是换班轮着来了,朱远童暗自叫苦,看看手上的早餐,溜进自己的办公室先去解决肚皮问题再说。)
(24)维稳
北京。
朱远童坐在办公室里啃着包子,心里暗暗叫苦,他知道电话一会肯定会响,然后他会被逼着去处理这些个烂事情,果不其然,保安队长敲门进来了。朱远童一看队长进来立马就哭了个脸,保安队长一看乐了,啥也没说,两手朝朱远童一摊,劝菜鸡滚蛋可不是他的份内事。
把手里半个包子往桌上一拍,朱远童无奈站起身,走了两步,又转身回来拿起牛奶盒对着吸管深深吸了一口跟保安队长一块出去。“怎么没在家吃早饭啊?”保安队长顺口问道,朱远童摇摇头没回答。
他媳妇前几天逼着他把钱拿出来借给自己的弟弟买房子,她弟弟老大不小了,好不容易相中了个姑娘,那姑娘其他要求都没有,有婚房就行。就这么个不算过分的要求,也把娘家爹妈都给急坏了,七拼八凑地准备房子,缺了十万块钱,让做姐姐的支援一下,先借点救救急。结果朱远童却拿不出来,熬不住只好跟媳妇说了实话,把媳妇气得要命,数落他好几天了,说不但钱看不到在哪里,还没日没夜在平台上班,怪不得暑假不陪带她娘俩出去旅游。媳妇是东北人,嘴巴利索的很,连续炸了好几天他耳朵,逼着他必须找到林新之先把钱拿回来,早上连早饭也不管他的了。
朱远童和安保队长来到门口,看见昨晚的三个大汉已经换班了,是另外三个男人。这三个男人也是一样套路,一边斗地主一边嗑瓜子,瓜子皮四处乱飞,嘴巴上还大声嚷嚷,看见有女员工侧身经过,便集体停了下来,对着经过的女员工“嘘嘘”吹口哨,有个家伙看着穿短裙的女员工经过,还弯下身子往上看,吓的女员工惊叫着跑进办公室。民警已经在了,劝了半天,那三个人对谁也不搭理,照样我行我素地在打扑克。
朱远童看见民警站在旁边,走过去说道:“几位别在这里打牌吧,我们还要上班呢。”
“没钱,去不起棋牌室。”有个人头也不抬。
“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?”朱远童忍着继续问。
“电风扇有没有?你这有点热啊。”一个有纹身的家伙突然接话道。
“嫌热去棋牌室去,别在这捣乱。”民警插了一句话。
纹身男听见民警这么一说,停下手中要打掉的对子:“去棋牌室行啊,把钱还了啊。”
朱远童耐着性子:“现在我们都在积极向办法,你总要给豆豆爱一点时间嘛。”
“可以啊,给时间没问题,你们先预支我点钱,我去棋牌室,回头拿发票给你冲抵,保证不乱花钱。”纹身男屁股都不动。
“对啊,我们花的很省,只吃盒饭”,“饮料我们都不喝,最多加一袋瓜子,瓜子要求不高吧”另外两个男子随声附和。
“每天加场电影吧,这个可以有。”
“桑拿也要考虑报销一下,净桑就行。”
“夜宵,夜宵要有点,烤串吧?”
三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胡扯起来。
“你们这脑洞开的只剩脖子了,”民警苦笑不得,蹲下来劝说:“这样也不是个办法,刚才这位朱经理不是说了嘛,要给点时间。”
“听说赵力都跑了,你信啊?民警同志,我们不信他们,信您这位人民警察,您个写个保证书呗?”
看来这几位油盐不进的人,是铁了心要守在这里了,门口聚的人越来越多了,有位老爷子也站在旁边看了一会,老爷子七十多岁,身体健旺,精神矍铄。朱远童认识这位老爷子,隔三差五就到平台来,好几天前朱远童就给老爷子讲了半天各种道理,老爷子也都能听得进去,但就是依然不放心,生怕豆豆爱突然关门跑了,隔上一天两天的,就在门口坐着。朱远童心里一动,对着老爷子说道:“葛老爷子,您给说说道理。”
葛大爷听见朱远童请他出面,也不客气,走到近前跟席地而坐的三个男人和周边的围着的人说了起来,别看葛大爷年纪不轻,但思路敏捷条理清晰,说话不紧不慢有条不紊。他年轻的时候响应国家号召“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去”,这一去就是三十几年,在茫茫西北边陲风餐露宿,戈壁滩上摸爬滚打,寻找矿产资源,大好青春在戈壁滩的日出日落中逐渐年华老去。葛大爷退休之后,花了很大力气和老伴申请返回北京,久知故乡好,只是不少年。
葛大爷投了好几个P2P平台,这段时间基本都雷进去了,把养老钱基本都折了进去。虽说孩子都已成家,自己和老伴花不了多少钱,可没钱不行啊。原来打算像存银行一样存在理财平台,却没想到说逾期就逾期,还是都在今年逾期的,把老伴愁的都不爱说话了。葛大爷平时事情不多,自己身体健朗,放心不下,便经常实地到平台来看。
“我呀,不光豆豆爱这一只平台,他都雷了,你有什么办法?现在大环境不好,银行业抽贷严重,等过了这段时间,慢慢就会好起来。您呀,整天坐着打扑克也不是个事。您瞧瞧我,隔个一天两天,有空咱就溜达着上这里盯着,人都在没关门,这就可以给他点时间。”葛大爷抑扬顿挫说了一大段,他是北京人,虽然多年在外,口音可一点没变。朱远童在旁边听着频频点头赞同,因为葛大爷说的话都是前几天他灌输给的,他隐隐记得那天还有个菜鸡叫张晨曲。
这会的葛大爷还是轻信了豆豆爱的说辞,没过多久,他也发现是被豆豆爱给骗了,才幡然醒悟。葛大爷的话,对这三个席地而坐打着扑克牌的人来说,毫无效果,朱远童也是束手无策。民警告诫朱远童,这几天为了他们平台的事情,已经跑了很多回了,浪费大量警力,要朱远童自己跟领导汇报下解决好问题,否则下次他们直接去把赵力找出来,朱远童连连点头称是。这时候朱远童环顾四周,看到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,大部分都是北京的。北京菜鸡到这里最方便,有空坐个地铁搭个公交车就过来了,花不了几个钱,不像外地菜鸡,来了要吃要住要花时间没那么方便。他想了想,悄悄转身去了15楼,去找林新之。
林新之听他这么一说,一直沉默不语,小眼睛在眼镜片后面无神而空洞,朱远童知道他的脑子其实在高速运转。过了好半天,他仿佛有了主意似的,突然坐直了身体,看着对面朱远童。朱远童发现这一刹那看着自己的小眼睛不在空洞虚无,充满了狡滑闪出阵阵寒光:“这样,你通知下韩阳、李放量、郑秋红,下午我们几个人开个会。”朱远童领命出去了。
看着办公室的门被关上,他掏出手机,拨通一个微信号的视频通话,响铃了一会,对方接通了,但却转成语音方式接通,看来对方并不愿意露出脸,赵力的声音传了出来。以前通常是只有赵力用不知道哪里的网络电话联系他,他从来联系不上赵力,但自从赵轰轰和苏容来了之后,赵力给了他一个微信号,林新之这才能够主动联系赵力。
林新之把现在的大致情况跟赵力说了一下,他想听听赵力的意见。赵力想了一下,大致把自己的想法和林新之交流了一下,和林新之设想的方案差不多。说完了这件事,林新之劝赵力用微信号出面,因为赵力一直不出面的话,过几天怕是豆豆爱就要被菜鸡们给砸了。赵力答应了,他以前的微信号已经不用了,让林新之看情况把他邀请的工作群或其他群里头去。
下午林新之、韩阳、徐强、李放量、袁佑康、朱远童、郑秋红几个人坐在林新之的办公室里开小会,这次林新之基本没有商量,半是征询半是安排的口吻。
“秋红你和远童两个人把北京地区的大户们收集一下信息,统计一下,按关心度做个排名。”林新之对着郑秋红说道。
郑秋红有点不大理解:“关心度?”
“对,关心度。按这些人的投资金额大小,是否常年在北京居住,打过客服电话与否,打过几个,上过门没有,来过几次,有不按规矩预约的,乖乖预约的,在官方群里言辞是否激烈的等等情况,进行排序,”林新之解释道:“当然,排序方式很多种,请放量对秋红收集的数据做个数理统计,综合各种情况,建立一个对平台伤害风险度的模型,”林新之才对李放量说完,又看着袁佑康说:“佑康,你本来是把控借款企业的风险的,现在转过来,一起参加对北京菜鸡们的风控评估。怎么样,有没有问题?”
林新之环顾停顿了一下,没人说话,接着又说道:“徐总,你负责财务这一块,这样,抽部分资金出来。”他知道徐强会有问题要问,便停了下来等徐强发问。
徐强果然问道:“林总,抽哪块资金?”
“抽部分企业还款出来,现在菜鸡客户端的回息已经绕开原来ERP数据系统,你现在抽部分资金出来,更没什么问题。”林新之想了很久才终于说出这个真相,这是李放量早就怀疑的事情。郑秋红听到这里,不由得悄悄撇了一眼李放量,那天他们在酒店约会的时候就说起过这个事情,现在林新之自己说了出来。
林新之接着又说道:“大家不用惊讶,在座的几位也是豆豆爱的出借人,这样做有利于我们自己,明白吗?我不想解释太多。”林新之这次没用菜鸡这个字眼,谁听到这里还会不明白,当然是优先保障身为员工的自己优先还款啊。
“放量,你再做另一个数据接口,这套接口不和现在的数据接口重合,但并行,就是某些账户上会有两个回款的途径,至于哪些账户,后面名单同意给你。”李放量一边听着一边在平板上记录着。
“好了,现在说重点,”林新之安排了这些事情后,开始解释这么做的目的:“现在闹平台很厉害,有个小花金融,整个办公室都被菜鸡砸了,豆豆爱算好的,毕竟前期准备工作很充分。我和赵董商量过了,打算这么做。”他又听了一下,等着大家把听见赵力名字的吃惊劲头过掉。
“对于闹得厉害的菜鸡,这么几个手段。一是安抚,二是狠斗,三是不理睬。安抚我们已经在做,但还不够。记得上次韩总处理扔婴儿在我们这的那个事情吧?最后花了三万块处理好了。针对北京地区有些闹得厉害的,该花钱就花点钱,封嘴,然后还要让他们去四处保平台。”
“花钱?”韩阳也没想到林新之会提出这么一个方案。
“对,其实花不了多少钱,不是每个人都所有标都到期了,不到期的标坚决不还本不回息。只对到期的标,最多还百分之三十的本金,菜鸡只要咬到一口,便会感激不尽,尤其是那些大户,他们更好弄,都不一定要给真金白银,给个口头许诺就行。”
“你是说,靠花点小钱来分化菜鸡?”韩阳揣测到。
“大概是吧,对了,咱们以后不能再说菜鸡,都是出借人,是豆亲。”
“那赵董什么歌情况?”韩阳接着问道,他虽然知道赵力要出去避风头,但没想到居然是用逃跑的方式带着一家离开,这里面发生了什么,他是真想不明白,试探问过几次林新之,没有得到答案。公司里除了他和林新之,其他人还不知道赵力究竟在哪里。
“赵董呢已经安顿下来了,整天在外面和各个企业催债,忙得很,他换了新的微信,我到时候会把他拉到工作群里。赵董呢,一直和我们在一起。另外,秋红,你给北京的菜鸡,哦,不,出借人单独建立微信群,大力气维稳。”林新之喝了口水,接着说:“一会我跟赵轰轰赵总说下,他也参与进来。”
“还有问题吗?”林新之问道,他想起什么似的,又向郑秋红问道:“那个岁哥‘正义的剑’怎么样?”
“他有点厉害,传销式的拉人,拉了不少菜鸡进去,有两个大群了。他突然有点反常,赵轰轰总和苏容总来豆豆爱的那天后,就带节奏喊着要砸了豆豆爱。”郑秋红依然没改过口来,林新之微微瞪了她一眼。
“这样啊,那你跟他联系一下,看看这家伙什么个情况,花点钱看看他能不能掉头‘保平台,打老赖’?”
“那我试试,应该问题不大。”郑秋红回答到。
这时朱远童突然问了一个问题:“林总,北京地区怎么划分,石家庄到北京也很近。”
“呃,”林新之沉吟了一下,拍了拍额头说道:“地域扩大些,京津冀地区,能当天来回的时间在两个小时之内的都可以参照上面的方案。”他跟着又补充了道:“秋红,你这段时间重点收集一下其他平台的情况,每周形成简报,供我们后面决策用。其他没事吧?那就散会。”
(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实属巧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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